灵宝法院网讯 在我们经历的过往中,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往往是触人心弦或引人深思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场景亦或是一件事情。当我们回想起时,温暖、感动、悲伤又或是平静,它犹如沙滩上的贝壳,是大海留下印记的证明,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意被风淹没于沙滩而淡忘或偶然被人拾起在手中而发觉。
说起难忘的一件事,脑海中浮现的是实习时观摩的一次庭审,案件本身可能很平常,但它呈现出的爱情和亲情,让人注目。
前年初冬的清晨,带我实习的检察院老师去法院准备开庭,我和另一实习生跟着去旁听。这是一起刑事附带民事案件,实习老师作为公诉人出庭,原告方是两名当事人和一名委托诉讼代理人,法官到庭后一会儿,犯罪嫌疑人被两位年轻的法警带到法庭,这犯罪嫌疑人身着浅黄色马甲、留着短平头,戴着手铐和脚铐,身材消瘦,从他沮丧的面容中看出,他正处于情绪的低谷。和我间隔五个座位的头排位置,坐着一位瘦小、沧桑的老人,他身旁放着一个稍大的布包,看得出他是为参加这个庭审专门从远处赶过来的。到庭人员都安静地等待法官宣布开庭的那一刻。
女法官用沙哑地声音核对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他低声地应和着。之后,公诉人宣读了起诉书,我了解到他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刑事拘留,受害人是其前女友。委托诉讼代理人也宣读了民事起诉状,要求他赔偿受害人的医疗费及两名见义勇为原告的衣服损坏费用。通过法庭调查后,我进一步清楚地得知案件情况,犯罪嫌疑人不是西安本地人,因为当时谈的女朋友(本案受害人)家在西安,他舍弃原先的工作来西安生活,后来受害人不愿意同他订婚,他多次到受害人的家里劝说未果,事发前的最后一次,他带了一把水果刀骑摩托车去受害人家里的途中,看到受害人和一名男子相跟着走,便一时冲动,用携带的水果刀朝受害人的腹部捅了一刀,路旁行走了两人看到后及时进行了阻止,这过程中他划破了两名见义勇为行人的衣服。相跟的男子是受害人的弟弟,也受到了轻微伤害。他当庭陈述道:“我当时在去她家的路上就想,我要死在她面前,让她永远记住我,我没想过要伤害她”。
庭审中,他询问了原告方委托诉讼代理人,受害人现在在医院的治疗情况。他在听到法官说,他父亲为这事往法院跑了多次,并给受害人出了1.2万元的医疗费时,便流下了眼泪。犯罪嫌疑人的最后陈述中,他表示认罪,懊悔对受害人的伤害行为并愿意承担受害人的医疗费及两名见义勇为路人的衣服损坏费。他在庭审结束后临走时,向旁听座上的老人说了声,“爸,对不起”。老人回应道,“你放心,钱我再想办法,赔偿给对方。”这起故意伤害的刑事附带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因感情纠纷不能理智处理,给他人造成伤害,他将会受到法律的裁决。然而,也给我留下了沉重的思考。
在爱面前,这个小伙的语气坚定,而他的做法却显得有些稚气。他心中对“爱”的理解是什么呢?占有、控制……用他认为对的方式去关爱,而最终给对方带来身心上的伤害。他喜欢这个女孩,为了和她在一起,放弃他原本的生活和工作来到女孩所在的城市,但在女孩提出分手后,他未成功挽回,不甘心而伤害对方,他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其实是自私的,为了满足自己一时发泄情绪的需要而对对方动刀子,这并不是真正的爱。他对“爱”过于偏执,爱应该是自愿、无私地为对方付出,同时也自己感受到快乐,不计较回报的,或许出于私心会有占有的心态,但不是强制的。他没有学会正确地面对失去,像小孩一样失去心爱的东西时会哭闹,应勇敢地去接受失去的事实,不会沉溺和萧条,甚至采取极端行为。曾经共同美好的回忆让人留恋,而不忍失去,但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坦然待之才好。爱情虽无形,却让人不顾一切追寻、等待,这或许是其最大魅力所在。爱,起码不应充斥着伤害和痛苦。
这个小伙又是幸福的,有一个关爱他的父亲,帮他承担着一路风雨。我都能想象出这些画面,当他父亲得知他被拘留在看守所时,焦急地去看望他;一路上打听检察院、法院的地址,向检察官、法官了解案件的诉讼阶段;筹好钱后,送去在医院治疗的受害者并请求其谅解;为按时参加庭审,捎着带给他的衣物匆忙赶车过来。龙应台在《目送》中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这位老人,庭审后目送着他的背影远离,对老人也是莫大的折磨,牵挂着他的审理结果。父亲对他的爱,不以占有和索取为目的、深沉而又踏实,一直都在那里。他感到愧对于父亲,而父亲又何尝为此责备他,少年听得道理无数,中年才懂深情几许。愿我们与父母,一路目送一路分别后,终能相互靠近。
爱情、亲情,都是有温度的,令人愉悦、舒心。这个小伙的暴力行为让他的爱情冷却、亲情降温,给他的前女友及亲人带来悲伤、难受,要理智地处理感情中出现的问题,用清醒的头脑、平和的心、温和的言语来维持它应有的温度。当时庭审现场,小伙的眼泪、老人的惆怅、明亮的灯光、等腰三角式的抗辩布局,这些要素直观地勾勒出这个小伙爱情的破碎和亲情的温热,也提醒到我,珍惜当下所拥有的幸福。
关于这个庭审回忆,我难忘的或许是那份执拗扭曲的爱情和暖暖稳妥的亲情。阳光给大地以温暖的生命力,而烈日带给大地干旱的裂缝,不能以爱的名义实施极端暴力,愿我们感受爱的同时,也以正确的方式来表达爱。